“为啥?”方胜利愣了一下。
“这东西,鬼子没这个。”周卫国声音压得极低,“要是被他们偷学去,往后咱们打的就是别人的枪,用的是别人的弹,还怎么翻身?”
“真能防弹?”方胜利伸手捏了捏那层薄布,一脸不信,“这比过年棉袄还轻,子弹能穿过去吧?”
“头要被招呼上,我也救不了你。”周卫国难得笑了一下,“但凡打中胸腹,你还能喘气。”
方胜利嘿嘿两声,脸色一正:“老周,说实话,你真有把握?鬼子都三面合围了,明摆着知道咱们要跑,肯定布了死局。你非撞上去?”
周卫国没答,只转身走到一堆蒙着绿帆布的箱子前,猛地一拽。
箱盖掀开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,不是子弹,是炮弹。
“这……迫击炮弹?”方胜利凑近了看,“咱不是有吗?还搞这干啥?120口径的,搬都得四个抬。”
“再细瞅。”
方胜利扒开一层稻草,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卧槽!这不是……毒气弹?!芥子气?!”他倒抽一口冷气,“这玩意儿国际禁用!你哪儿弄来的?”
“禁用?”周卫国冷笑,“鬼子早用过多少回了。他们不认日内瓦公约,也不讲人道。那咱们还讲啥?”
“他们往咱阵地上泼毒,咱就往他们窝里扔。”
“可……万一追查下来?”
“就说缴获的呗。”周卫国摆摆手,“难不成你真当是咱自己造的?他们信吗?信了也得憋着。”
方胜利盯着那堆炮弹,喉结动了动,最后咧嘴一笑:“行,天塌了你顶着,我只管开炮。反正——死不了就是赚。”
“有了这玩意,大胜关不是关,是他们自个儿挖的坟。”
“放心,我早安排好了。”周卫国眼神里没一丝波动。
“行,我去带人。”
“去。”
……
凌晨一点,日军营地,鼾声此起彼伏。
凌晨三点,睡得最沉的时候,连风都像被冻僵了。
中华门外,几十堆篝火噼啪作响,火光把雪地照得惨白。巡逻的哨兵缩着脖子,步子慢得像挪坟。
鬼子觉得稳了——对面就一帮残兵,连枪都拿不稳,还敢突围?天亮再灭就是了。
他们哪知道,三百米外的黑影里,上百号人压着呼吸,枪口全锁死了火堆的方向。
“旅座,鬼子多了!外围至少一千五,还加了双岗!”徐虎贴着耳朵汇报。
“人多才好。”周卫国嘴角一扯,“人越多,埋得越深。”
“赵光,点火。”
“是!”
没几秒,闷雷般的轰鸣从黑暗里炸开。
炮弹拖着火尾,从头顶掠过,像死神在打呼噜。
三秒后——
“轰!轰!轰!”
爆炸声接二连三砸在日军阵地上,烟雾腾地炸开,黄绿色的毒气,像瘟神吐的痰,瞬间铺满战壕、帐篷、掩体……
“八嘎!!!毒气!快……咳咳……戴面具!!!”
惨叫声混着撕心裂肺的咳嗽,像鬼哭,像地狱开的门。
没人听见,远处那群人,已悄然摸上了黑暗中的第一条路。阵地上,日军兵卒刚从梦里挣扎着醒来,耳朵里灌进同袍惊叫:“醒醒!出事了!”
有人本能地抓起枪,翻身就想冲出去,可鼻尖一颤——这味道,怪得不像话。
不刺鼻,不呛人,反倒像……熟透的红苹果,甜丝丝地飘在空气里。
“哎?你闻到了没?苹果味儿?”
“真的假的?我家后山那棵老树,就这味儿!”
“呜哇……好香啊……”
话音没落,那士兵眼前一黑,肺像被棉花塞死,喉咙一抽,连喊都喊不出来。
“毒气!是毒气弹——!”有个当兵十年的老兵嘶声尖叫,脸都扭曲了。
可他喊得太晚了。
这玩意儿是厂里新造的,不用等半小时,三分钟内就能让你闭眼上路。
为啥他们反应慢?因为平时都是他们拿毒气坑别人,哪想过有朝一日,自己会睡在毒雾里当肥猪?
等有人慌神了,整个阵地早躺倒九成以上,剩那点喘气的,也抽得跟断线木偶似的。
周卫国掐了掐表,估摸着时间差不多,抬手一挥:“方胜利,带人冲!”
“弟兄们,前面就是鬼子窝!冲过去,咱们就能出城!活命的机会就在眼前!”
“都别磨蹭!快!快!”
五百号人戴上防毒面具,低着头就往前方压。身后,轻伤的爬着走,重伤的搁担架上晃荡,女学生和老百姓跟在最后,溃兵垫底。
每队人路过周卫国身边,眼神里都是压不住的谢意——谁不知道,留下来的,是拿命换大家活路?
萧雅经过时,眼圈全红了:“卫国,我陪你留下。”
他摇摇头,声音轻却硬:“听我的,往前走。等我,我很快追上。”
她嘴唇咬出血,没再说话,转身就走,背影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。
周卫国朝队伍中间一点头:“灵甫兄,人都交给你了。”
张灵甫看了眼那密密麻麻的人影,重重点头:“人在,我在。人亡,我先死。”
“有你这句话,我就安心了。”周卫国笑了笑,像放下一块巨石。
方胜利带着人杀进阵地,地上还有几个没咽气的鬼子,在血泊里抽搐,嘴里吐着白沫。
他一脚踹过去:“废物!说了别留活口,一刀捅透!送他们下地狱,别在这儿浪费氧气!”
“团座,阎王怕是都不收这群畜生吧?”
“你娘的啰嗦!让你动手就动手!”
话音一落,刀光翻飞,闷响连绵——是临死前的咕噜声,是刀扎进肉里的噗嗤响。
毒气帮了大忙,第一道防线轻松捅穿,队伍继续往里碾。
没人喊,没枪响,夜黑得像墨,鬼子压根想不到——城里那群被围得像老鼠的中国人,竟敢反手扔毒弹?
一小时后,大胜关到了。
两个日军大队睡得跟死猪一样,连个岗哨都懒得派。
为啥?打了大半年,骨头都快散架了,好不容易喘口气,谁还睁眼?
再说,中国军队全在城里蹲着,能跑哪儿去?
就算有人突围,也有前头的扛着,轮得着他们?
于是,码头上,连狗都不叫,全在梦里嚼着米饭团子。
周卫国掏出那八十枚特种弹,拍给炮兵:“打!一发不留!”
“轰——!”
“轰——!”
炮弹炸开,烟雾翻滚。
几个刚睁眼的鬼子愣在原地:“啥?炮击?”
“咱后头哪来的炮?”
“支那人……能打过来?开玩笑呢吧?”
话没说完,绿烟已经漫过他们膝盖,甜香扑鼻。
“哎?这味儿……怎么跟……苹果……”
“毒……毒气!他们哪来的毒气?!”
“快戴面罩!快——!”

